1871年英国皇家地理学会成员约翰汤姆生(John Thomson)远东旅行摄影到厦门,遇到正在南台湾行医传教的苏格兰老乡马雅各医师(James Laidlaw Maxwell),马雅各半哄半骗将汤姆生拐来福尔摩沙,从打狗港、府城到内陆深山,穿越恶地形,沿途拍摄左镇、内门、甲仙、六龟平埔生活,留下珍贵的19世纪台湾内陆影像。
148年后,《寻找汤姆生—1871台湾文化遗产大发现》新书问世,作者历经18年田野调查,踏查当年约翰汤姆生走过的台湾路径,联系英、美、法历史艺术学者、收藏家、博物馆协助提供文献线索,揣摩汤姆生抱持什么样的心情初见台湾,为本土“汤姆生影像”研究奠定新的里程碑。
本书得到许多国内外学者作家撰文推荐,而让学者惊艳的是,这个与他们通信往返的笔友,没有头衔、没有他们熟悉的学术背景,而是谦称自己为“来自南台湾深山小书店老板”──游永福。
深山小书店,做出国际研究
天还没亮的四点钟,游永福已经起床,做完早操后念经持咒然后吃过早点—通常是一颗木瓜跟一把综合坚果。六点半他拉起书店铁门,迎接小山城的一天与第一批客人──上学通勤的学生。
小书店名叫“普门”坐落在甲仙公有市场旁,尽管甲仙人口不断创新低,小学新生锐减,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偶有几台电动代步车穿梭巷弄,小书店日复一日开门。
这几年来,他忙得连读经开店都没时间,大部分时间献给“汤姆生路线”野外调查,文献搜集。在各式期刊不定期发表研究心得,也架设部落格《日照甲仙埔》,发表最新的研究发现。
《李仙得台湾纪行》编译者、美国历史学者费德廉在〈推荐序〉写道:“他所走的路、花费的时间、观察的照片及分析的历史文献要比汤姆生还多,也更辛苦”;作家刘克襄认为作者借由19 世纪的历史大背景与汤姆生旅行路线,以在地娴熟的田野调查逐次开展“走出截然不同于其他译注者的未然壮观风格”、“为台湾早年旅行的记述打开一个新面向”。
注定一辈子与书为伍,却也让他满身是伤
高中开始,游永福即爱书成痴,从甲仙搭车到凤山读高中,得请父亲帮忙挑两扁担的书。喜欢写诗的他有个惨淡青春,一分之差大学落榜后,到高雄书店工作。当时工业污染严重,水土不服的他再赴台北投靠二姊。
1974年游永福22岁,先到万华老松书店,再到重庆南路建宏书局。喜爱与书为伍的游永福,最喜爱佛经“文辞优美”,“似曾相识”仿佛早已埋下佛缘。24 岁那年发愿潜心学佛,从此茹素43年至今。当时经济起飞,卖书市场大好,游永福见淡水学府众多,1978年在站前英专路开设第一家“普门书局”,也因佛缘结识太太,在淡水成家生子。
十年后房地产飞涨,书店微薄利润跟不上租金飙涨,先是搬家,既而支撑不住结束营业。当时太太入寺修行,只剩他一人独撑书店,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一点,身心都出现状况,只能先回甲仙再做打算。
家人离散,妻子入佛门,老父赌气不认
如同许多战后岛内移民,游永福的父亲来自嘉义梅山到甲仙拓垦,勤奋耕耘成收笋干的中盘商。老父眼见一心栽培的幺子北上奋斗十多年,只换得一拖拉库书本落魄回乡,面对满屋库存书难掩失望震怒,就此形同陌路。父子终日在一条街上生活,老父却视若无睹不相往来。
幸好长兄拨出空房让落魄幺弟重新开业,仍名为“普门书局”。不久,太太决意遁入空门请求离婚,只剩他与小学独子相依为命。
后来老宅屋后失火,游永福奔回老宅抱起卧病母亲逃离,见父亲仍是一副冷峻,忍不住下跪求父亲原谅,在亲族见证下父子重新相认。后来父亲在高雄医院病危,游永福一路护持回到甲仙,他说“幸好父子修得圆满”。
“父亲为立足甲仙,一生辛劳看重经济,对于我的失败他不能接受。”回顾中年离散的这一段,游永福依然微笑,眼角没有波动。
耕耘甲仙文史,意外穿越148年前历史
回到故乡的土地上终得安稳,同样开书店写诗,结交旗山文学界江明树等人,90年代是乡土文史大挖掘时代,游永福先后出版诗集《花边剪刀》(2006),以及《甲仙文史记事》(2006),为甲仙乡土文化填补空白。
搜集平埔史料之时,他发现清代纪录甚少的甲仙埔,“在1871年居然有位世界级探险家汤姆生住过一夜,住民还办热络晚会迎宾!”他兴奋地一头栽入汤姆生研究整整十八年。
政府补助经费零,拆解历史线索更困难
游永福也想过申请补助,原民会、文化部、文化局都提过计划,但实际所获是零。公文旅行旷日废时外,更让他不解,为何不得补助人事费?经旁人提点才晓得,申请补助需要核销技巧才能樽节盈余。他感叹:“宁靠自己,也不愿作假”。
小书店生意清淡,连续几年,存款在五位数跟四位数之间摆荡,他也不免担心哪一天开给厂商的支票会跳票。资源短缺并非障碍,要把汤姆生留下的影像与文字线索一一解译,那才是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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