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寸土寸金的时尚之都务农,听来是痴人说梦,但安德烈(Andrea Falappi)美梦成真。他的农庄距离米兰市中心的大教堂不到四公里,走路十分钟就到地铁站。占地88公顷的田野里,牛吃草,他种稻、种牧草,做乳酪。四周白杨树环绕,俗称送子鸟的白鹳在草丛散步,轻风微拂飒飒作响,树林里传来啾啾的鸟声,在都会喧嚣里唱着田园牧歌。
城市化蔓延,市长曾言:农民就该在现代化的米兰消失
这片与市中心紧邻的农地,犹如是把台北101大楼附近的大安森林公园放大三倍,用来种田养牛。安德烈骑着小绵羊机车穿过红瓦砖墙的大门,在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农舍前停下。他说,美梦一开始是场恶梦。
那是意大利钱淹脚目的时代,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废墟中迅速站起迅猛工业化,经济蓬勃发展。身为意大利的经济火车头,米兰钱潮像是金沙铺地,一波又一波的乡下人进城淘金,一栋又一栋旱地拔葱的高楼盘据被遗弃的郊区乡村,水泥、钢筋和柏油吞噬一块又一块的良田。
米兰市中心的北方已经是高楼林立,建商往南方猎地,便宜的农地是首选目标,一些原本只有几百人的乡村,一下涌入上万新居民,盖房、造桥、铺路,现代化的脚步大步向前。建商允诺的繁华未来,在安德烈的眼中,却是田野荒芜的末日,农人无立锥之地,历代祖先胼手胝足开垦的沃土化为尘土。他回忆著,“农民几乎要绝迹了,有个市长还对我说,农民理应在现代化的米兰消失。”
串连61乡镇形成“米兰南方农业公园”,耕作生活保留城镇景致
无政府状态的城市化像癌细胞蔓延,不只乡野,城市也几乎喘不过气,空气污染、环境恶化。从1970年代开始,陆续有环保团体、爱乡人士提倡,在市中心的周围留下环状公园,让绿地环抱米兰。
眼看北方郊区迅速被建商征服,米兰大都会的南方乡镇在1980年代开始串连,并在1990年成功立法,划出一片涵盖61个乡镇、占地达四万六千公顷、相当于1.7个台北市大的土地作为“米兰南方农业公园”。农业公园不是农业园区,推动农业发展、限制建筑开发,但也维护千年以来城乡共生的模式。在三万七千公顷的农地上有900户农家种稻、种玉米、种牧草,有400家畜牧场,养牛、养猪、养马或养羊,这里也保留既有的城镇景致,有教堂、有修院。
居民与农民同一阵线,击败大鲨鱼建商
尽管如此,安德烈的恶梦还没结束。财大气粗的建商里格雷司帝(Salvatore Ligresti)在1982年看上了位在“蛋黄区”的安德烈农庄,贿赂都发局官员绕过禁令,声色不动买下农庄土地的部分产权。承租农庄的安德烈,眼看田园梦就要破碎。
安德烈不愿束手就范,在米兰南方公园协会的协助下,展开抗争。抗争的方式很多元,上街游行、搞快闪,也跟建商、政府对簿公堂,还在农庄里举办各种庆典、活动,把认识到田园美好的居民拉到同一阵线,凑齐了五千人连署,要让农庄周围的88公顷土地成为堤奇内罗公园(Parco del Ticinello)。
“激烈一点的,我们还占领过议会。”讲起这一幕,安德烈难掩得意,扬了扬眉毛,“因为他们的讨论漫无止境,根本无意通过让农庄成为农业公园的法案,禁止建商来盖楼房。”
建商也不是省油的灯,格雷司帝宁愿不收租金,下了逐客令要二十多户农家通通搬走。“等到闲置的农舍倾颓、田园破败,有人来乱倒垃圾、有治安问题时,建商就有借口说要重整这块乱象丛生的土地。”协会主席雷纳托(Renato Aquilani)解释,“到了这个地步,他便有更充分的理由变更农地地目,大兴土木。”
警察多次到农庄来赶农民搬家,但总是反被满满的人潮赶走。居民一个拉一个,协会人才济济,有建筑师、地质师、老师、作家,神父也来掺一咖,每个人贡献所长集思广益,画蓝图、拟法案,要让农庄变公园。一名老翁在写给公园的一封信上回忆那段日子,“大家团结一致咬紧牙关,不等高层、不靠补助、不等剪彩,结果是我们过得更好,也更快乐。”
由下而上的草根运动经过十多年的抗争,小虾米击败大鲨鱼,建商里格雷司帝破产,产权移交给市政府并兑现农业公园的承诺。安德烈的农庄成为抵抗都市化侵袭的碉堡,继续做着田园梦,周边的邻居也保住一片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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