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 名贵在那份清新自然的享受

弘扬国兰文化，传播兰花知识

我对兰花的印象，源自上世纪70年代末昆明圆通禅寺的第一届兰展。那时的昆明人，大多还穿着布鞋、塑料凉鞋、的卡布衣裳，如去逛公园一般鱼贯而入，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这一盆盆曾被批为“封资修”的奇花异草。我随着人流前移，眼睛盯住了挂在盆边的一个小牌：大雪素，20元一苗。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牌子写着“请勿触摸”，更是使兰与人无形中产生距离之美。对于那时习惯于把花8角钱买一盆盛开的菊花当做极致享受的人们，面对那雪白的花枝、飘然的悠香，似乎还很木然，心中只认准了一个“贵”字，因为当时我是一个月领津贴6元的士兵，买一苗大雪素，那得存一年的钱。

进入80年代，昆明景星街淡绿色门板的老房子前，开始有人摆摊卖些花花草草，进而梧桐树下，建起了一些临时的铁皮房，昆明医学院一位孙姓的老师、昆一中保山籍的杨老师和一位大理的段氏传人开起了专营兰花的小店，昆明开始有了以兰会友的场所，那几个小木凳白天几乎就不会空闲，总是三五兰友晒著暖暖的太阳谈天说地，交流心得的去处，其乐融融。每个兰友离开时手上都是拿着几株带着泥土芬芳的下山草，也少不了稍带两个大理产的黑土陶盆。

贵州的山民最早被启蒙，发现了商机，开始是一麻袋、一麻袋，后来是一汽车一汽车地将下山草运来昆明卖，一般是18元左右一袋，经一番讨价还价成交后，兰友圈个地盘，打开袋子精挑细选。品种只有朵香、豆瓣，偶有宜良来的秋芝和夏惠，思茅来的有白墨和红墨，围观的人总有几个，七嘴八舌，发现几苗好花，大家便一起高兴，刨到底都没有好草，大家便一起失望。那份寻求的快乐，现在的兰友很难享受了。偶得黄花、朵素、边草、荷瓣、奇花，便如获至宝，大家传看、品评，有交情的便可开口分上两苗，旁边围观的人只有眼馋的份。

在如此快乐的时光里，几十个兰友，都是见面熟，站在路边可以吹一上午闲牛，虽然大多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彼此见面都会问候，长此以往，早晨不溜到兰市转转，心就会发痒，这就是成了瘾，也分不清是不见那些草心慌，还是不见那些人心慌，没有兰友的那份孤独，让人难耐。每年大年三十，都要下午三四点才肯回家吃年饭。在这个时期，大雪素卖100元一苗，而我这个已经“提干”的军官，月工资才有62元，买一盆大雪素，依然只是心中的一个梦想。虽然没有大雪素，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作为一个兰友的快乐，那份享受是许多那个时代的兰友至今仍津津乐道的。

记得有一天早晨，在兰友期待的目光中，一位贵州的花农从竹箩里小心地拿出一丛嫩绿的“朵素”，青青的水苔上似乎还挂着山露，那花的碧绿，那花的纯净，那花的幽香，那花的灵动，都带着大山的气息，围观的兰友似乎都凝固了，呆呆的站着，只有眼神，没有话语，没人忍心接过花农手中的这株冰清玉洁的素馨兰。花农说，他在老家一个古寺后山发现这株草已经三年了，夹子净素，他一直守护了三年，今年终于放了花，他小心采下，连夜赶来昆明，就是怕花朵谢了，这三年的守候不能带给这些朋友以享受。我如从梦中惊醒，这哪里是一株草，这是一个爱美的山农三年的心血和希望，是大自然千年的造化，是大山的精灵。我小心翼翼地捧过这一团绿色，这一团香气，这一团素雅，毫不迟疑地递过去一个半月的工资，没有犹豫，不用讨价还价，如同迎娶我美丽的新娘。当这兰花在家中的桌子上供奉开放的日子，每天都是我的节日，茶不思、饭不想，只想呆呆地看着花苞的开放，嗅那深深的幽香，邀兰友一起享受这人世间极致的快感。回想起来，这是一种恋情。兰花之贵，也就贵在这种人生的感受。

兰花开始出书了，记得最早是沈渊如先生所著，兰文化有了载体。沈先生在日本人入侵中国的年代，倾其家产与日本浪人争购名兰，使中华名花不致流失国外，有前辈艺兰者，在战乱中舍命护兰，子孙后代现在才能享受到传统名花放出的幽香，兰花的名贵升华到了与中华民族气节比肩的境界，使我们能理解孔子所云“兰为王者香也”的意境。

记得陈毅元帅有一首咏兰诗：“幽兰在山谷，本自无人识；只缘馨香重，求者遍山隅。”在人生的每一道沟每一道坎面前，如何以君子的理念来面对挫折，不怨天尤人，不自暴自弃，最终认识到，人生每一次付出，就象在山谷中的呐喊，没有必要期望要谁听到，但那绵延悠远的回音，就是生活对我们最好的回报。这便是人如其兰的境界。默默地生长，默默地开放，香馨十里，惠及路人，流芳百世。正因为此，兰被誉为花中君子。

到了兰花被称为“天价兰花”的时候，我只想说一个字：“俗”。不是花俗，是人俗了。世间万物，什么都可以忍耐，就是俗不可耐。

兰花本名贵，可她也有草根性，就是要有广大兰友的喜爱、追捧、赞美，在中国叫有群众基础，才能百花齐放、兰惠争春。如果兰花都跑到“大户”家中去了，都被用粗粗的钢筋笼子围起来了，象豆芽菜一样被捂著，还要用一些激素类药物来浇灌，用藏獒、猛犬看护，那每当想起兰花的时候，便会想到狗屎。所以，建议很多兰友不要自称“大户”，不要用炒作股票的方法去玩兰花，不要将传统名花贬斥得一文不值，今天炒作一棵奇花，明天又炒作一棵瓣形，无限拔高直至“天价”，1000万元一株，鬼才相信。一不小心引来了中央电视台，搞个负面报道，大户被搞得灰头土脸，兰文化也玉石俱焚，古已有之的名兰交易也搞成“搏傻游戏”，种这兰花便不能给人带来享受，而是令人“胸口堵得慌”了，只会郁闷。

如果你是一个爱兰之人，首先要看兰棚中有没有云南“四大名花”，如果没有大雪素、小雪素、通海剑、朱砂兰，最高境界也只是个投资人，很难说是“兰友”；如果对众兰友评选出的“五朵金花”斥之以鼻，动不动就要炒作出一个天价品种，充其量只是个兰贩。

每当春节将至，兰花含苞欲放之时，我们都应回忆一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时候，天还是蓝的，水也是绿的，庄稼是长在地里的，猪肉是可以放心吃的，耗子还是怕猫的，卖狗肉是不能挂羊头的……大雪素是春节的爆竹声中供奉在案头供全家人享受的。有此种至高境界，兰花才会真正名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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