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
以说，夏天最好啦！”兔子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狐狸和河狸对视了一眼，一起微笑着摇摇头。
“昨天你啃果子的时候还说秋天最好了呢。”河狸说。
“因为我总在变嘛。”兔子理直气壮，耳朵一抖一抖，“我的心态是很灵活的！”
“好吧好吧。”狐狸叹气，“你说最好就最好好啦。”
“不要这么不服气嘛。”兔子没回头，一只长耳朵转向狐狸的方向，“你看看这里的风景，就会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啦。”
小河跳跃着流过，水声唱着轻快的歌。河边的草地绿得鲜艳干净，开着一丛丛小白花。小山坡上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绿，在远处和清亮的蓝天接在了一起。阳光斜斜落下来，在风里轻轻摇晃。
狐狸抖抖耳朵，深吸了一口气。初夏的气息流过狐狸全身，狐狸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舒爽得像在青草地上打了滚。
“夏天的确挺好的。”狐狸点头。
“哇
，这里什么时候开了好大一片花！”兔子已经把季节的争论抛到脑后了，“快快快来看！”
一块有些突兀的大石头上，覆盖了一层温柔的植物，正开着大朵大朵的蓝花，像条鲜艳的小瀑布挂下来。
“蓝色的哎。”河狸跑过去，小心摸摸花瓣，“很少见到蓝色的花呢。就记得去年见过翠雀，也是蓝色的。狐狸你走过那么多地方，也见过蓝色的花吧？”
狐狸点点头，也跟着走上前去。“嗯，走过高原的时候见过，大片蓝色紫色的花，不过没有那么大。大概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吧……”
狐狸停了下来。
“怎么啦？”兔子凑近闻那满满铺了一层的大花，嘴里也没闲着，“是不是想起什么啦？”
狐狸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想起去年遇到过一个兔狲，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是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大猫。”
“兔狲怎么啦？”兔子问。
“没什么啦……”狐狸摇头，“兔狲有四条小短腿，总是趴在洞里打算伏击个什么。他看起来胖乎乎的，觉得应该是个乐天派吧，可是他说自己很寂寞。我也觉得，他好像的确是很寂寞的。”
河
狸点点头，手指慢慢拂过花瓣。兔子笑起来：“为什么看起来胖乎乎，感觉就该是个乐天派呢？鼹鼠也不怎么乐天嘛。”
狐狸楞了一下。“感觉吧……”
“那瘦的就该看起来抑郁吗？”兔子说，“獾医生看起来也不抑郁嘛。”
“獾医生看起来很精神的。”狐狸不知道话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能是感觉吧，感觉胖的就应该总是开心快乐的？”
“没有道理嘛。”兔子回头，继续凑到花前面去，“是不是啊小花？哦不对应该是大花，看这花瓣这么大。这是什么花啊？”
“我觉得应该是杰克曼铁线莲。”河狸挠挠鼻子，好像不怎么确定，“应该是吧。”
“又是从鼹鼠的书里看来的？”兔子打趣。
“我自己也买了一些啦。”河狸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多了解一下植物嘛。毕竟总和植物生活在一起。”
“完了，被鼹鼠传染了。”兔子撇嘴，“又一个书虫。那，给我们讲讲吧。”
“嗯
……”河狸想了想，捏起一片铁线莲的花瓣。“比方说吧，你看这个，其实不是花瓣。”
“不是花瓣？”兔子凑近看，“怎么看都是花瓣嘛。”
“这其实是花的萼片，”河狸解释，“大多数花的萼片是绿色的，尖尖的，托在花下面。你一定见过的。”
狐狸想了想，点点头。
兔子眨了眨眼：“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这个铁线莲呢，是没有花瓣的，萼片就变成花瓣的样子啦。你说的花瓣，其实是萼片。”河狸说。
“所以就是个假花咯。”兔子撇嘴，“看着倒像是真的嘛。”
“也不能说是假花……”河狸挠挠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是真的花啦……”
“哎呀好麻烦。”兔子甩甩手，“像花瓣嘛，就当是花瓣好啦。”
狐狸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严
格来说，不能叫花瓣的……”河狸摆手，“花瓣是有明确的定义的，它不是花瓣，是萼片……”
“就叫花瓣好了啦。”兔子撇嘴，“反正看起来也像花瓣，不用搞那么清楚嘛……”
“还是要搞清楚的……”河狸绝望地反驳，“嗯……比方说，我们去年见过兰花螳螂，她长得像兰花，可是也不是兰花嘛。”
“长著猴子脸的小花也不是猴子。”狐狸小声说。
兔子和河狸停下来，有点奇怪地看着狐狸。
“怎么突然这么说？”兔子耳朵綳直了，小声问。
狐狸猛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坐下。“想起了以前遇到过的一种植物，叫猴面小龙兰的。它是一种兰花，可是花瓣凑在一起，好像一张猴子的脸。”
河狸点点头，“我在书里看到过，的确挺像的。”
“你的声音好像有点怪哎。”兔子小心翼翼问，“你没事吧？”
狐狸轻轻摇摇头。“我只是想你说的话。你说看起来像是花瓣，就当是花瓣好了。我想起遇到猴面小龙兰的时候了。那时候我有些迷惑，搞不清楚自己是谁。”
“你是狐狸呀。”兔子说，伸手摸摸狐狸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要不要去找獾医生看看？”
河狸一脸担心地看着狐狸，手里紧捏著一块树皮。
“嗯
“没有发烧啦。”狐狸轻轻笑了一下，可是表情有点古怪。“我觉得我可能不是个狐狸。狐狸都是独来独往的啊，可是我很怕寂寞。我走了这么远，找啊找啊，就是想要找到让自己不寂寞的地方。”
狐狸叹了一口气：“狐狸不应该这样的。我怎么能知道自己是个狐狸呢？”
“可是你……”兔子跺跺脚，“你就是狐狸呀。”
“嗯……是啊。”狐狸点头，叹气。“我遇见的所有动物，都说我是狐狸。可是，如果我就像是铁线莲的萼片一样，看起来是花瓣，其实不是呢？如果我只是看起来像是狐狸，其实不是呢？”
“你不是狐狸……那会是什么？”兔子围着狐狸绕圈，“难道是鼹鼠？伪装得这么好？”
兔子大笑了起来，河狸也短促地笑了一声。狐狸咧了咧嘴，可是笑容没有停留，只是从脸上滑过去了。
“我知道啦，我的外表怎么看都是狐狸嘛。”狐狸轻叹了一声，“可是心里呢？如果我心里不是狐狸，可能是大雁，或者水豚，或者是狼？表面上又怎么能看出来呢？”
兔子的眉头拧到了一起，想了一会儿，用力跺了跺脚。“你说得对。说不定你心里是只鼹鼠呢。”
“是啊，可能是吧。”狐狸摇摇头，“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是谁呢？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心里的自己呢？”
河狸慢慢走过来，递来一颗果子。
狐狸轻轻点点头，接过果子，含在嘴里，没有说话。
河狸望着狐狸，直直看到他的眼睛里。
“所以……”河狸慢慢说，“你是，要走了吗？”
兔子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大滴泪水溢了出来。
狐狸慢慢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狐狸小声说。
河狸拍了拍狐狸的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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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17 01: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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